恋杀

“嗯哼~听说你们两兄弟又同住一窝啦，真是恭喜呢，看见你们感情这样好让人感到非常欣慰~”梅菲斯特捏着他那条颜色鲜明诡异的手巾擦着眼泪，假惺惺的口气很让人黑线。

 

说起来他似乎还以我们哥哥的身份自居呢……在经历之诸多事情前，我原本不怎么相信这装束奇葩（作贬义词谢谢）的男人，毕竟他平日的态度实在太游离且捉摸不定…虽然后来也证实了他确实非常地恶趣味，总是在我们危难的时候作壁上观，偶尔出面也是为了要推波助澜好让事态发展得更有趣些，然而他却也有纵观全场的大局观能力，在与光明会一役中能够取胜他功不可没。

 

…但面对这种人，若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恐怕会被他坑得很惨。

 

所以哥哥，不要对他笑得那么开心！你忘记这个曾经的监护人只给我们每个月两万日元的零用钱吗？！

 

“雪男你怎么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难得可以搬回去和燐一起住呢。”梅菲斯特道。

 

缺根筋原本就容易被煽动的哥哥顿时转过头来看我，尾巴不安地开始小幅度来回摆动，只好忍着被人坑的不爽感，努力扯出笑容，“没有啊，我很高兴。”

 

这回答止住了哥哥晃动的尾巴，顺势单刀直入——其实这问题早就很想问了，“请问您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刚把东西搬完回去旧家，就传来梅菲斯特要我和哥哥一起去找他的信息，匆匆赶来却废话了了半天。（且还是煽风点火的废话）

“啊，是这样子的~”梅菲斯特端起一杯茶，笑得非常不怀好意，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调尾音阴阳怪调地拉长，“你们还记得上次让你们去修拉的家乡寻找修拉踪迹的任务吗？”

 

心里打了个突，当然记得了，无论是那次任务的内容还是当地的人文风情都真是令人印象深刻…但跟修拉签订契约的蛇妖不是已经当场被斩杀了吗？修拉身上背负的短命的诅咒和契约也解开了，难道那儿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谨慎地回答着。哥哥少见地没有表态，想来他应该跟我一样都对梅菲斯特的话感到困惑和警惕。

 

“哦，我想吃那儿一个叫做‘雪饼’的饼干呢，只有那儿买得到，你们帮我跑腿一趟买回来吧~”

 

“……”我猜我的眼神能化成实质的话大概已经在他身上捅了几个透明窟窿。

 

哥哥的反应要直接多了，他先是大声地蛤了一声，接着居然开始认真摸着下巴回忆梅菲斯特口中的雪饼是什么东西，哪儿才有卖……

 

“哈哈，其实还是有别的任务的啦。最近永久蛇湖有些不对劲，有回报说夜半能够听见哀嚎声，所以想让之前已经去过那边一次的你们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修拉呢？原本想问这问题，后来转念想想修拉即已经解开契约，力量大不如前，且她身份敏感，要是这事儿真是蛇妖作怪，她在场反而容易横生变故。再来就是红十字会自那以后就有通知那附近的驱魔师让他们多关注一些，应该真有什么问题才向日本总部反应的吧。

 

就算是这样正当的理由，当梅菲斯特说出‘执行任务的同时也不要忘了带雪饼回来哦~’的时候我在心里还是很想赏他两子弹。

 

终于告别了这笑眯眯老奸巨猾的狐狸（？）后，身旁的哥哥还在摸着下巴苦思冥想。

 

“哥哥……不用想了，我们那次去得那样匆忙，怎么可能会关心当地卖什么手信？”况且去的时候还碰上了淡季，全部店铺早早就打烊，只剩下那家万恶的旅馆……

 

“这次去应该是旺季了吧？”哥哥满脸期待，接着显然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雪男！这次我们再住回那家旅馆吧？那边的露天温泉超棒的~就是不知道老板娘是否还在呢~虽然觉得她有点奇怪，但人很好很亲切，煮的东西也很美味！”

 

想到那个让人犯胃疼的老板娘，我很想说不，但当哥哥睁着眼期待地看过来时，这个‘不’字卡在喉间，又在对方歪着头疑惑看来的间隙生生吞了回去。

 

我并没有给予哥哥肯定或否定的回应，心中也存着一丝侥幸那家旅店已不存在——然而当我们出发后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天真，这事由始至终跟我们住哪儿、睡哪儿无关，仅是跟哥哥待在一起这件事就足够磨人且叫人烦躁。原本在答应搬回去后就已经足够懊恼，也打定主意要将彼此的时间错开，但梅菲斯特一个任务下来……

 

乘上电车时我在内心朝梅菲斯特射出了第一百零一枪，很好，正中红心。瞬间觉得解气多了。

 

哥哥则在我身边吃着便当，依旧元气满满，跟初次去毕业旅行的小学生没什么两样，这点过了这么久他倒是都没改变。

 

是啊，哥哥从来都是这样纯粹又光明的人。

 

跟我这种人不一样。

 

我从来都做不到像哥哥那样由里至外的坚强。

 

而现在，我甚至，甚至连身为弟弟的本分都无法守好……去往某个地方的旅途总是很容易叫等待的人满脑子思绪乱飘，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看着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往后略，白云轻盈地凝固在蓝得分明的天上。

 

身边的人早已吃完了便当，先前还贴着窗口看风景，现在困了，在座位上歪着头呼呼大睡。

 

这种优哉游哉的人生态度也真是叫人羡慕得不得了。

 

不过或许，也只是因为哥哥从来都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吧。

 

---

 

去到永久蛇湖后，一下车我们简直以为是来错了地方。上次来的时候冰天雪地，铺天盖地的寒冷和白雪好似封印了这个地方，店铺紧闭、人烟稀少，显得这地方孤寂荒凉又美丽。现在不仅退了冰雪，街上也热闹繁华得恍若另一个热门城市——其实这儿的人也没有很多，只是比起记忆中的景色，真是多了不止一丁半点的人气。

 

至少店铺是开着的，不乏吃的，空气弥漫着烤红薯的香气，还有哥哥心心念念的烧鱼，街上人也不算少。哥哥兴奋地左看右看，一边一直叫我看这看那，简直跟出游的小学生没什么两样…好在他还懂不要自己乱跑，这大概算是有点进步了吧。

 

约莫是地理位置的关系，这儿就算临近夏天依旧丝毫不减暑热，反倒还很凉爽，空气很干净，没有城市那种浑浊的气息。

 

买了两个烤红薯。说好了等下安顿好东西再出来吃烧鱼。哥哥坚持要找回上一家旅馆留宿——暗自希望找不回又或者换了位老板，可惜那旅馆还在，一进去，摇摇欲坠风烛残年的老板娘也还在。

 

老板娘睁着她那昏花的眼打量着我们，颤巍巍地笑了起来，看起来比上次还要更消瘦娇小，掩在宽大厚重的和服当中，笑起来令人看着都感到心惊。

 

“哎哟，你们不是…不是上次来过的客人吗？又来玩了？”

 

她这么一说，我感到了另一种意味上的心惊，抢在她说出什么话以前解释。

 

“老板娘我们又来这儿公干了——是工作——”

 

“哎呀哎呀现在的时代这样自由…年轻人不要这样在意别人的目光啊~”

 

不是啊老板娘我上次不是已经很郑重地解释过了吗——

 

“明白的明白的，一间房对吧？”

 

诶？

 

“对！一间房就好了~”

 

哥哥转过头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抓着头，笑得极其灿烂阳光，“没问题吧？难得一起出游果然还是睡一间房比较有感觉呢。”

 

 

不————